幸亏有这三日之留,俞云解救了老山主一步杀身危难。一连两日,不是老山
主设宴祝饯,就是老夫人,接着又是少山主少夫人。在赴少夫人宴时,少夫人胎
腹已然高高隆起,俞云一眼瞥见,面上微露惊容,宫凌飞看在眼里,不禁起疑,
便问其故?俞云微笑沉吟不语。
宫凌飞见状,知道必有缘故,大急问道:「俞先生你尽管直言无妨,咱们武
林中人没这多忌讳。」
俞云笑道:「少山主你可应了—句老话,不关心倒无所谓,一关心则太乱。
学生在未说明以前,先要与老山主夫人道喜,来年定可含饴弄孙了。」
这一言吐出,可乐坏了两老两少,只有秀云挽着小辫子,仰面不住的问俞云
道:「老师,什么叫做含饴弄孙?」
俞云笑道:「傻孩子,你明年有个胖弟弟抱,难道你不欢喜吗?」
秀云一听有弟弟抱,不禁拍着小手叫道:「喜欢,喜欢……」跑在他母亲的
身前,指指母亲大肚子,天真地问道:「妈,这里面藏着是弟弟吗?」众人不禁
抚掌大笑,少夫人粉颊上涌起无限娇羞。
俞云这时正色向少夫人问道:「少夫人,这一月来,可曾与人动过手没有?」
少夫人不由呆住,半晌,才轻轻摇首道:「我不曾与人动过手……是了,十
日以前我与少山主试过招,莫非动了胎气……」
俞云笑道:「胎气倒没动,只是胎儿易了位置,分娩时可有点难产,这个既
然让学生看见了,总有法可想,少山主,你晚上到学生屋里来,学生教你一套调
整胎盘的手艺,再服上几帖镇胎补血之药,准保无事。」
宫凌飞闻言一喜;说道:「俞先生德意町感,宫凌飞也没什么答报,这样吧
孩子出世,就认你做寄父如何?」
俞云微笑道:「学生有那这种福气,到时只要多吃几个红蛋就够了。」
一言未了,老山主突然厉嗥一声,身子连座椅仰面翻倒,俞云面色疾变,双
肩猛振,坐着的式样不变,嗖地直由天井中拔出,宫凌飞随着跃上,俞云身形已
在数十丈外的山坡上,那俞云前面有三人正在拼命逃窜,那一片耀眼欲花的雪地
上,格外清晰。
宫凌飞心中暗暗吃惊,数月来,一直都没瞧出俞先生是个满怀绝学的奇人,
他这伪装是有缘故,但是他对环碧山庄只有恩,无一丝不良居心,却为了何故?
他一面想着,脚下未曾停留,反自加紧;放眼过去,只见俞云已赶出三人前面,
翻身拦截,手法之奇,身法之诡,前所未见,等宫凌飞赶到时,三名暗袭老山主
的人,已然悉数点倒雪地。
前云抬头见宫凌飞赶到,便急急说道:「学生还要赶回施救老山主,这三人,
烦少山主带返拷问来历吧。」说着,身子已闪至七八丈外,几个腾落,业已隐没
于庄中,宫凌飞不禁看得骇然,现今武林中轻功盖世者,不过才五丈左右,这算
什么身法,一晃就是七八丈开外,看样子,他还未用上全力,拿自己一比,更不
用说了。
俞云返回内院后,见他们只急得忙得团团转,老山主已被老夫人闭上穴道,
抬进卧房睡在榻上,这时散布于宅外千山帮内外三堂主及身份颇高的香主均闻信
跑来探亲,一问老山主竟是受人暗算,都欲山外追赶来人,被俞云拦阻笑道:「
三名贼人全被少山主点到,稍时也就到了。」说时走到床前,只见老山主牙齿紧
闲,双目凸出,浑身冷颤不止。
老山主夫人叶寒霜脸带忧容道:「老先生,老婆子竟走眼了,看不出你是个
奇异士,老山主中了最阴毒的白骨寒风掌,听说此掌无法救治,现在虽被老婆子
闭上要穴,也延续不了多少时候。」说着,凤目中流下两行清泪来。
俞云安慰老夫人道:「学生那算什么奇人,老夫人见笑了,宫老山主这点伤,
学生倒能治得,不必担忧。」一眼瞥见宫凌飞匆匆进来,便道:「少山主,好手
法,不出十招就将三人制住,学生衷心佩服。」
宫凌飞闻言一愕,但立即会过意来,知他不愿外人知道他会武功,笑笑不言,
趋在俞云身前,望了望老山主,皱眉向俞云间道:「家父伤势先生能治么?」
俞云点点头,悄声道:「少山主,请陪着帮中官主诸人等大厅上去,切不可
吐出俞云会武。」
宫凌飞也低声答道:「我知道,怎么那三人穴道我怎么解不开?」
「等救了老山主后再说吧。」俞云眨眨眼低声说。
宫凌飞又道:「那么家父……全仗先生了。」于是宫凌飞招呼众人去到前面
大厅,这卧房只剩下老夫人,少夫人、秀云,及俞云四人,门外尚立着一人,那
就是品儿,他幼小的心灵中,不由懊悔自己数月来一直伴随着老先生,怎么一点
都未瞧出老先生竟是一个奇人,不禁狠狠敲了一下自己脑袋。
二个时辰过去,只听屋内发出老山主宏亮的笑声,不言而知老山主伤势全好
了。品儿听了,—阵风似地飞跑至大厅报与宫凌飞知道,俞云也接着走出,回到
书斋。俞云坐在躺椅上,头枕着二臂茫然出神。忽见门帘—动,探进—个头来,
霍地又缩回去,俞云笑道:「小猴儿,要进来就进来,不要在门外装神弄鬼,小
心我会剥你的皮。」
品儿红着—张脸走了进去,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道:「先生,你老这么会
装,竟不给品儿—点好处,真忍心嘛。」
俞云哈哈大笑道:「小猴儿,何前倨而后恭?」
品儿急道:「先生,品儿也没有对你老不恭嘛
俞云见他发急,笑了笑,正色道:「品儿,你先别着急,我来年三四月必定
返此,那时自有好处给你。」话—落完,宫凌飞已步进室内,品儿慌忙趋出,俞
云即教导宫凌飞怎样调整胎位,又匆匆写下三帖药方,继将三个暗袭老山主的贼
人被制穴道解法说了,宫凌飞喜匆匆走出。
第二天一大早,老山主两夫妻过来相谢俞云,随笑道:「看来那晚霍山二叟
来时,也是先生解救的么?」
俞云但笑不言,老山主接着又笑道:「那么洪葛万等人,宫某猜测,定也是
先生所作,不然,他们三人都是夙负盛名的数—数二高手,换在别人,恐怕不能
如此轻易得手。听小儿说,先生功力之高,世所罕见,这样,宫某就肯定了先生
所为。」
俞云猛然二日精光逼射,笑道:「不错,都是学生所为,莫非老山主要替…
…」
宫天丹连忙挥手笑道:「老先生请不要误会,冲着你,宫某天大的事情都可
以承担,只是奇怪宫先生怎样与他们结下仇隙?难道先生与追魂判有渊源么?」
这时,宫凌飞两夫妻也步了进来,相谢俞云。
俞云听老山上之言,不由深深感动,凄然一笑道:「学生与追魂判谢大侠渊
源很深,此中情由目前暂不能说出,只要老山主等应允代守秘密,将来,总可以
知道。」
老山主哈哈大笑道:「老先生,咱们相处这么久了,还信不过我宫天丹,只
要你一天不松口,我就一天不会吐露,这话别再提了,老先生,咱们论——个忘
年之交,总可以吧?」
俞云竟摇摇头道:「学生太年轻了,应该是以子侄之礼称呼才是。」
老山主不禁抚掌大笑道:「我看你也是四十开外,怎么可以说是年岁太轻?」
俞云哈哈大笑,用手往耳边一揭,揭下一张皮面具来,众人定神一瞧,俞云
竟是个年甫弱冠的俊美少年,宫凌飞急指着俞云道:「你……阁下莫非就是盛传
大江南北的怪手书生么?」俞云很快的又将皮面具套上,笑笑,不语。
老山主又是一阵爽朗大笑,说道「这样一来,忘年之交越发是论定了,我斗
胆称你老弟台吧。」
俞云笑道:「老山主虽然是降格论交,那少山主叮就为难了,我看还是一切
照原吧。」
老山主笑道:「咱们各交各的,谁管凌飞怎么称呼。」
俞云对此也不说什么,便又旧事重提道:「学生今日要告辞南归了,来年老
山主抱孙之前,学生必到此叨扰一杯水洒。」
老山主见他去意甚坚,概然道:「老弟台,你要南归,老哥哥也不再挽留,
只是来年你一定要来,老哥哥这环碧山庄就无异是你的家了,无论何时,你爱来
就来,爱去就去。」说着,从怀中取出一柄令箭,上刻雪山,白鹤各一,交在俞
云手中又道:「这是本帮代表崇高地位的信符,只要本帮所辖之境,执着可以通
行无阻,又凡遇本帮门下有什么轨越行为,可替老哥哥执法,清理门户。」
俞云椎辞再三,只得接受了,于是束装就道,依旧坐着山兜出去,老少山主
双双送至山口,依依不舍,洒泪而别。这俞云到底何人,不言可知正是谢云岳。
雪,鹅毛般撒下,漫天飞舞,朔风呼呼不停地怒吼,原野上一片银白,望去
无际无尽,景色凄凉无比。这时,并州道上冲来一骑快马,马上人差不多伏在马
背,上,手中长鞭不住的绕绕挥霍,催着坐骑陕走,那马鼻头冒气如云,四蹄翻
飞,踢得地面雪块激起,经过之处,都显出一溜马蹄迹痕,可是雪下得太大了。
不到一会,又自盖上,依然一片银白。
驰了将近半个时辰,遥遥望去,依稀前面是一小村,只因大雪遮没之故,不
穷极日力是无法看清,马上人长吁了一口气,辔头一勒,那马登时脚程放缓,那
人拍拍马背,自言自语道:「看样子,今天已不能赶抵山阴了,只有到前面小村
打尖,让你休息休息,饱餐一顿,明儿再走。」那马好似听得懂人话似地,昂首
晃了两下,「希聿聿」一声长嘶,竟白放快脚程疾驰而去。
马上人正是俞云(即是谢云岳,他仍是化装中年文士,应以化名才是),自
离了千山环碧山庄后,直接就至察北牧场飞云手吴奉彪处,住了三天后,便又登
程入晋,吴奉彪赠了一匹追风神骏,预计路程取道张家口,直奔大同,再经怀仁,
走山阴,入雁门关,抵太原。
一过怀仁,天时已近申刻,他想晚上赶至山阴,不料路径被雪遮住,加上天
色灰茫茫的,不分南北东西,在雪地上兜了几个圈子,总觉不是正路,这一来,
已是延误了不少时刻,心内惴惴不安,幸亏遇上一队在外经商的返籍过年商贾,
经他们指明去山阴方向后,这才快马加鞭一路飞驰,若天色一暗,就寸步难行了,
自己虽然不怕:马匹非要冻饿而死,他目光极为锐利,瞧见远处有数条黑色横线,
知那是人居屋檐,雪虽大,却不能尽都盖遮,不免心中一喜,情绪也为之一松。
驰至近前一瞧,原来这是一座小集镇,总共不过才有四五十户人家,第三家
门首檐下悬了块木牌,被风吹得摇晃不停,瞧清了那是「旅安客栈」后,才抖羁
近前下骑,店伙想是听见响铃声,跑了出来拉住马匹,哈腰笑道:「客官,外面
风大快请进内面吧,我们有极好的炕房,包住包喝。」
俞云略一颔首,交待了马匹要用上等食料后,才揭开门帘,飘身入内。进门
后,一间大屋里,已有十几人分居案头正在吃食,屋中开掘了一个土炕,烧着火
柴兽粪,火焰熊熊,只觉暖洋洋地一室生春;那火炕当中由梁上悬下—只大铜壶,
在烧热水,壶嘴呼呼的吐出缕缕热气。
俞云拣了一个空位坐下,店伙殷勤地过来招呼,问他要些什么,俞云即要了
一壶汾酒、一份羊肉泡馍,两斤牛肉。他一面吃着,一面用目光扫望了屋内每个
人一眼,屋内大多为商贾之流,面红红的,一半是火光照映之故,另外还是三杯
落肚,经热气一熏,酒性都涌上了脸,只有坐在对面墙隅的瘦小汉子,神情甚为
可疑,两道眼神贼溜溜地不住偷看着邻位上两商人,他不禁拿目光移向两商人身
上。
只见两商人衣着富丽,可是眉目之间威棱毕现,虽然低声相论谈笑,等矮小
汉于不注意他们时,脸—亡浮出一丝冷意,仅是这么一瞬,却瞒不住俞云锐利的
目光,他暗忖道:「莫非这两人都是武林好手乔装的,这里面大有文章,可有得
好戏看啦。」
两商人话声越来越高了,说得兴致高时,便又纵声大笑。忽见门帘一动,立
时涌进一股寒风,火苗即往内偃,再又上腾,舌焰比前更旺,更盛。风后面接着
进来三条大汉,他们进来以后,头一步就四面张望了望,一眼望见矮小汉子及两
商,面色一动,便又互望了望,再用手弹除身上雪水,其中一人笑道:「咱们仨
喝西北风也喝够了,想不到这儿还是个好去,来,咱们喝上两盅,也好挡挡寒气。」
话声带着极深的豫省口音。
其他二人耸耸肩笑笑,似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,一侧身,就靠着门口的座儿
坐下了。矮小汉子见了三人,眉梢一动,又自低首,双手撕那馍饼,俞云看在心
里,心想:「这三人与那矮小汉子,分明是同路,却装作不识,这倒是极好玩的
事。」
那两商人在三个汉子进来时,竟然似未觉察,反而把话放开了,这种肆无忌
惮的态度,令俞云也为之不禁摇头。二商都是四十上下年岁,一个圆脸庞眉,朗
目似水,颁下疏落落的一部短髭,身着一袭玄狐皮袍,两手一拢,搁在台上说起
话来总是笑嘻嘻的。另外一个长长脸儿,但不瘦削,五官停匀,三绺长须,穿着
一袭白狐皮袍,袖口襟角尚露出一圈雪白毛尖,显得清风绝俗,肘支着案上手掌
托着下颔,凝目静听那圆脸说话,另一手中指在案上横七竖八涂抹。
只听那圆脸放声地说:「邱兄,开典当的有一句老话,三年不开张,开张吃
三年,小弟当这朝奉五年了,承敝东另眼看待,—年所赚,足够四五年全家温饱
了,还有什么不知足,只是天降其福,不受反祸。有一日,一个落拓王孙公子模
样的人,手持着一条珠串,说是要典两万银子,永不赎回,敝东看了看,摇头不
要,小弟力言值得,但是敝东还是坚持不要,那人急了,减价一万五,敝东仍然
不要,那时小弟说话了,既然东家不要,那么自己就买下来,反正值得这些银子,
敝东笑笑也不反对。小弟即并出即期庄票,算是自己要下来了,等那人走后,敝
东说,那珠串实际不止此数,最少怕也要十几万两才够,只是来路不明,似是大
内之物,将来恐有麻烦,所以坚持不要。你既不怕,也许财星落到你头上,也未
可知。小弟回房去,仔细—瞧,嘿,真不得了,怕不价值连城,那上四个小珠不
算,单只四颗大珠,每颗俱是无价之宝。」
那长脸接口笑道:「这内面怕有说处?」
圆脸的一拍大腿道:「谁说不是,四颗珠子各有其异处,所吐出光芒色彩也
不一样,红、紫,蓝、白,各不相同。」
那长脸的又接口笑道:「李兄,讲了半天,你还是没有说出它的好处。」
圆脸的哈哈笑道:「别着急,话总要慢慢说出来呀!单拿红珠来说吧,它的
异处就是能解百毒,不管中毒多么重,只要一口气在,红珠含在口里,刹时,毒
气全拔存珠中,另外三颗称叫避火、避水,避邪,连上红珠避毒,人称龙官四宝。
小弟买下后,幸亏还无人查问此珠串来历,这不作出了,小弟终身富裕吗?」说
着又是一阵冷笑。
忽闻一声轻微的冷笑,继又低声讥讽道:「明儿个就要挺尸荒野,还有心情
打什么哈哈。」
俞云听说倏然一惊,知是那后来三人中之一所说,两商听见不禁眉头一剔,
但又刹时平复,圆脸者笑道:「邱兄,要见见世面吗,待小弟取出。」
那长脸者忙摇手道:「这等珍罕宝物,怎可在大庭广众显露,此时别忙着,
到了地头再看不迟。」
又只听得声如蚊蚋之冷语:「什么地头?这羊家集就是你们尽头处。」两商
似是并未听见,反而谈得比前格外兴高采烈。
最初把俞云也搞得昏头昏脑,后来他详为推测,才恍然大悟,大概这两商贾
乔装,怀有重宝,被贼党缀上了,瞧出二商身怀异学,迟迟不敢动手,只是一路
缀着,一面飞信邀请同道,看来明日这羊家集外,又是一番腥风血雨,心想这二
商也太会做作了,与自己一比,差不了多少,双方都暗中点明,只差叫破。
在二商来说,即明白表示他们如非有过人的武功,那敢在大庭广众中炫言无
忌,你们死了这条心吧,明日如敢伸手,那你们就无异于自寻死路。拿贼党来说,
冷言讽语,也是暗中点明我们这方能手也到齐了,羊家集外明日就是你们两人埋
骨之地。
双方都是弦外之音,只把屋内食客们弄得莫明其妙,二商的意态飞扬,旁若
无人,三大汉凶神恶煞,仅瞧出双方都有点异于常人外,别的就不知了。晋省住
民,大都质朴勤勉,他们那会猜出这类扛湖凶杀,即或能,也自扫门前雪,莫管
他人瓦上霜。
「希聿聿」一声长嘶,俞云倏地一惊,那不是自己的马吗,这贼人向自己动
上了念头,那准是找死,霍地起身,大步迈出,一掀门帘,既瞧出雪地上站着四
人,其中一人拉者自己追风神骏,这匹马好似认出不是主人,倔强得很,四蹄乱
踢,跳跃个不住。此时雪是停了,凛冽的西北风,一阵阵地呼啸,密密的云层无
尽的飞移,天边映出一圈昏暗月环。
那牵马的贼人高喝一声道:「好畜牲。」举起右掌就要劈下,突闻风声掠耳,
倏地一惊,蓦觉自己的右掌被另外一只手托住,不禁发呆。
原来俞云一见贼人竟举掌要劈那马,不禁情急,足下猛点,施展师门绝技「
凌空步虚」身法,一晃即是十数丈,人未到,手先出,就托住那贼右掌猛沉之势,
只因四贼发觉来人身法奇快,竟未瞧出人自何处而出,是以呆住。
俞云微微冷笑道:「好马人见人爱,你即爱此马,也得问问马的正主儿,肯
让不肯让,岂可效那鼠窃之行,难道是你不成材的老子教你的吗?」
偷马的贼人,心惊来人身法之快,又知是马的正主儿到了,未免心中有愧,
此时听得俞云挖苦,不由气往上撞,竟也回声冷笑道:「咱老子就是你祖宗,老
子见着心爱的东西,就要伸手。」话尚未完,「啪」的一声,结结实实地挨上一
个大嘴巴,登时嘴肿起老高,牙床半边松动,一手护着肿脸,呵呵出声。
只见俞云笑道:「老子专爰打人嘴巴,见着不顺眼的,也就要伸手,不是吗?」
偷马贼被挨了嘴巴后,疼还犹自可,只觉眼冒金星,一阵发黑,半晌才还原,
只闻他一声虎吼,右手一翻,明晃晃。的钢刀已掣出鞘,趁着势子就迎头劈下,
俞云微微说了声:「你是找死。」
右掌五指—张,迎着刀尖就拿,把贼人吓了一跳,心念未动,钢刀早被俞云
捏住,俞云左掌起处,那贼人巨大身形猛被震飞,在呼吼的北风中凌空翻了十几
个筋斗,「卟」的一声响,落在「旅安客栈」门前积雪中,挤压向外的积雪,刹
那间,又把贼人身形埋没,这一掌俞云是用了巧劲儿,只令贼子带三分伤。
俞云掌飞偷马贼后,手中五指一挤夺下钢刀,又复一放,那钢刀已断成四五
片,继又对另外三贼笑笑。另外三贼本是负有任务而来,见同伴心喜此马要趁手
牵去,三人不想多惹是非,多方劝阻之时,俞云及时赶来,被俞云一手轻功震住,
及至同伴被震飞,想出手又来不及了,此时见俞云望着他们直笑,三人脸上立时
挂不下去了,本想出手,只因若在今晚又惹下是非,瓢把子怪罪下来,这份刑罚,
可够受了,不由同时打个寒噤。
其中一人冷笑道:「我那同伴虽然不对,却未伤害你的马匹,你为何出手伤
人,今晚我们还有事在身,这场过节,我们记下了,最迟后天;我们就要找回,
让你多活两天吧。」
俞云暗暗生气,心想:「本来是你们偷马不对,还论什么过节,找场?」心
念至此,不由气往上冲,情不自禁单掌往三贼面前一挥,三贼立时像断厂线的纸
鸢一样,翻飞出去七八丈外,俞云也不看他们死活,掉头牵马就走。
这一掌,把另外的一批人,惊得日瞪口呆,原来俞云窜出门外时,那后来三
大汉及两商人也听见马嘶声,又见俞云窜出,即知有点不对,同时起身跟出门外,
剩下食客们茫然随着鱼贯而出。三人汉—眼就瞧出那同伴又在偷马,其中—人皱
眉与同伴说:「怎么猴子又犯上老毛病,有任务时还要惹事,真是……」瞥见俞
云身形如同电光石火,一晃眼,就飞在那四同伴跟前,惊得嘴里要吐的话,又咽
厂下去。乔装的两商贾,也不禁为之面面相觑。
等到偷马贼震飞落在三大汉面前,扶起时,偷马赃被摔得七死八活,昏昏沉
沉,三大汉正待起步,欲窜前较量俞云时,猛听矮小汉子惊叫了—声,只见那三
同党已在半空中翻腾,不由相望苦笑了—下,暗暗切齿痛恨那偷马同伴,此时此
地惹上了强仇大敌,弄巧激起马主火性,与两商贾一面,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。
此时偷马贼已然清醒些许,瞥见三同党均对他怒目相视,不禁急声分辩道:
「三位……」「砰」的—声,其中一人当胸就是一拳,偷马贼应声倒地。俞云正
在三大汉身前迈过,冲着他们即露出不屑之容,鼻中重重「哼」了一声,声落,
人也飘进屋内。
众人见热闹过去了,一阵阵寒意逼人,都转身跨进屋内,二商见俞云正伏案
大嚼那羊肉泡馍,津津有味,好像—瞬之前没有半点事故发生,二人相对一笑,
便又回到自己桌上,此时屋内趋于平静,食客们有时望着俞云,投以一种惊讶又
钦佩的眼光,户外频频传来三个大汉喝骂声,不言而知是骂那偷马的那一批。
炕火仍然熊熊,发出毕剥毕剥之声。移时,三个大汉又自进入,均同时望了
俞云一眼,又转面向二商望了一望,二商神色自若,他们心知三个贼党看看自己,
是否自己两人与俞云同是一路,这正好使他们疑神疑鬼,坐立不安。那瘦小汉子
一直就未见返回室内,形迹未免可疑,反正总是那么一回事,请救兵去了。
俞云一大碗羊肉泡馍吃完,二斤牛肉也一扫而光,他摸了摸肚子,尚自未饱,
于是唤来店伙,还要了五个烙饼,交待过后,抬头望了一望,瞧见瘦小汉子未见
踪影,准知今晚有事,贼党等不及明日了,于是重重咳了一声,吐出一口浓痰,
自言自语道:「好家伙,你干耗着,我也耗着,你算盘打得蛮精,想不等到天亮,
晚上就要动手是吗?嘿,你就知道我不会伸手吗,反正今晚谁也别想睡。」
二商初听他喃喃自语,还以为他是为了方才的事烦心,须臾才恍然他是点破
自己小心贼人今晚就动手,听他说到时也会帮仕,不禁喜形于色。本来他们俩佯
装沉着,内心未尝不为下一步行动担心,有此大援在后,那还不心胆俱壮,均投
以一督感激的目光,可是俞云视若无睹,口中尚不住的念念有词,语音甚微,怕
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清。
三个贼人越听越心惊,奇怪他怎么谙知他们在半途改变心计,为着此事,乘
着俞云及二商回在屋内后,自己等才打手式命瘦小汉子飞报瓢把子尽快必须动手,
要不然明天一进雁门关,即是清风帮势力范围了,虽然同是线上人,但见者有份,
此物的关系重大,万一弄得不巧,清风帮私自吞没,坚不交出,岂不落得个灰头
土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