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三招都是「飞云」拐法中夺命绝招,只见狂风骤起,破空疾啸,雄浑绝伦,
而且迅快无比。云洁看出这拐势神奇,四面八方只见拐影袭来,任是何种玄诡身
法都不能避开,不禁心头一凛,索与不作闪挪,见腕翻拳电光石火般打出三拳向
劈风撞去,右手一甩蝎子鞭「乌龙卷尾」,由下往上往佛手拐身卷到。蓬地一声
大响,两人身影都震得微晃,撤出半步。
吴奉彪瞥见云浩蝎子鞭梢又是奔云惊电地劈面撞来,急急飞出一拐,忽然听
得一声凄厉惨嗥起自不远,眼角晾见叶武师肩头血花飞溅,身形踉跄,不由心神
微分。忽然云浩一声狂笑,鞭势到得中途,疾又变招,飞快地一撩,望吴奉彪头
面卷去,左掌一扬,出手就是九支蝎尾毒镖。
这九只蝎尾镖手法更是神奇特别,一束而出,急如飞蛇到得对方身前二尺之
处,忽又散开,人身各处部分,无有可在范围之内。这一手绝技,飞天蝎子云浩
从来少予露出,武林中人几无人知他有此阴狠手法。吴奉彪一拐飞出,还未击实,
猛见那束毒镖倏似一蓬花雨地散开,电射而来,躲已不及,不禁暗叹了一口气,
张目等死。
蓦然间,一声清脆的轻叱,只见寒芒匹练天外涌来,九支蝎尾镖,登时卷得
无影无形。那股寒芒匹练毫不停留,径望飞天蝎子云浩卷去。云浩眼看得手之际,
不料变生天外,猝不及防,来人身形还未来得及瞧清楚,电芒已是惊天匝地卷来,
骇得神魂皆颤,急全身一仰,贴地后窜,可已来不及了。
一声厉叫,云浩已被剑芒将双膝切断,人也痛昏过去,躺在地上面如金纸,
双膝断处,血液像涌泉般冒出,惨不忍睹。剑光毫不停顿,倏又向叶武师那边蒙
面贼人卷去,电飞飚迅,只听得几声掺嗥,显然又戳伤了数名贼人,救下了命已
垂危的叶胜,剑光倏收,落下一条俏生生的人影。
飞云手吴奉彪这才看清了那是谁,不由惊喜叫道:「赵姑娘,你怎么来了?」
来人正是赵莲珠姑娘,穿着一身窄袖紧身紫色镶白的劲装,秋水无尘的双眼
瞧定吴奉彪,粉颊盈盈含笑,一手甩着「巨阙」剑,一手掠着狂风吹乱鬓发,美
艳已极,闻言笑道:「吴叔父,你猜不到吧,不但侄女来了,连月娥妹妹也来了,
龙江三魁被月娥妹妹剑伤逃逸,现郑叔父与月娥妹在大厅上立等你咧。」
吴奉彪不由喜笑颜开,随命未负伤的武师将叶胜等人抬往厅前救治,又道谢
说:「赵姑娘,幸得你一来,不然愚叔那有命在,看来,姑娘年来武功过境一日
千里了。」说着,微微一顿,又道:「我们不如先往西栅察看一下,再回大厅?」
赵莲珠娇笑道:「不必了,侄女尚带来家父得力助手,先已赶去驰救,侄女
未来之先,已得回信说贼人全退,火势已渐扑灭。」
吴奉彪望了西栅一瞥,只剩下浓烟弥漫,散碎冒起火星,心想:「要重整支
离破碎的牧场,恐怕又要费上无限心血了。」轻叹了一口气,便同赵莲珠回到大
厅。
雪地迷茫之下,只见两条娇捷的黑影,纵跃如飞……
且说谢云岳在泰山千丈渊前,因低估了对方功力,自恃艺业,被九邪联臂出
掌,交汇推出一股前所未见的掌劲,待到警觉已嫌稍晚,立呈缚手缚脚之势。高
手过招,粟米之差也不能有,一着失机,真气运转滞涩,空负盖世功力,被九邪
打出的排云狂飚逼得身形疾往后。退,不知不觉地退在云迷雾绕的悬崖边缘。
忽又被独臂神魔突如其来,当胸撞上一掌,立感心痛如绞,真气涣散,身形
顿时被震飞得激射了出去。月夜之下,谢云岳身形如殒星下坠,望那云雾迷朦千
寻峡谷下落去。谢云岳虽然真气涣散,气血狂涌,但神智依然清醒,耳听得崖上
众邪傲放无比的长声狂笑,不禁切齿痛恨。
此刻谢云岳下泻的速度,愈下愈快,只见一颗身子虚虚飘飘的,遍无着力之
处,这是真气涣散的必有现象,身不由主,两耳急啸风生,千层云雾迷目,纵然
他目力异于常人,也是犹如茫茫黑夜。
他不禁想起在酒鸥岩洞,被宝坛魔僧一掌击下千丈绝壑的情景,暗忖道:「
要只象上次一样,足下卷起一道气流,可以借力稳住身形,该有多好。」继一转
念道:「天下凑巧的事情只有一次偶然的发生,哪会每次均得此奇迹,如果这样
就不是凑巧之事,何况自己真气已被震散,即就是有次凄巧,也无法稳住身形,
咳。」这一声轻叹,代表着死亡之神已向他呼唤,这有多么凄侧,酸楚。
他际此死亡之前,也可说是濒临死亡的边缘,往事一幕幕在脑中涌现,较他
下泻的身形尤连,他在短短一年中,显示了无比的才华机智,痛惩了无数邪魔恶
匪。意念及此,他英俊的面上浮起一种下意识的傲笑,但刹那之间,又一扫而尽,
他不禁自问:「难道自己灿烂的一生,就这么短么?如昙花一现而逝么?」
他并不畏死,他引以为憾的,就是伤父仇人,不能一一而诛,往昔一思及此,
便耿耿于胸,此刻,更倍于前。可这些意念虽是打闪似地自他心头闪过,求生之
念,也并未或忘。急啸的风只在耳边刮过,脑中顿起一片激荡晕眩,身形如投石
下谷般,越落越急。
因为他不想死,来生的意志,往往使人发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,产生出一
种奇迹。人,受意念支配,可也是受意念而生存,这话一点都不错。他突然悟出
菩提禅功有自行疗伤之效,最近又参透「轩辕十八解」绝奇的心法,能使自身逆
窜的真气可引导归元,心中灵机一动,于是把两种绝乘奇学融于一炉,他自知不
能再猛吸真气,这样反会把情形恶化。
他想出用逆运法,使气血倒流,这一来,奇迹发生了。以他的福缘根骨,必
不会遭横逆而亡,事实上大半也靠他绝顶聪明天赋,才能悟出死中求生之机。俗
语说:「一贤一劣,立判不肖。」这话可用在他的身上,一智一愚,立判生死。
他默运在「气海」残余一点真气,强忍着心头郁结,迫使倒流,这是菩提禅
功无上心法。一面运「轩辕十八解」中十二天干心法,催送散窜真气汇聚,这一
来生机复,真气在人体流行无阻,直至九宫雷府,脑中顿觉惊天动地一声大震后,
倏然身形一轻,灵府空明,心头这种欢欣,是无法可用言词来比拟的。
他两手下垂,倏地一拧腰,人也立即回转过来,头一伸,身形疾变天龙八式
中「云龙行空」。两臂猛张,稳住身形盘旋下飘。只觉才得一个盘旋,足已踏落
实地,不禁吓出了一身的冷汗,心说:「好险,只差片刻便是粉身碎骨。」
惊魂一定,眼前见着的,只是一片乌黑,心疑这是自然现象,事实上现在是
昏夜之际,就是白天,上有千重云雾遮盖光线,也是一样迷蒙。他现在不急于出
谷,他知道泰山方圆,广袤千里,不摸清楚方向,不但疲于奔命,反会南辕北辙,
适得其反。
于是一心一意等候天明,只要一丝光线漏入,便可测知方向,也说不定气温
幻变,云雾上升,可瞧清楚谷底清形。他取出怀中玉瓶,倾了四粒长春丹入嘴,
索兴入起定来。半个时辰后,睁开双目,自觉伤势全无,灵府倍觉空明,心知此
刻本身的功力,又较前日高出不少。
仰面上空,仍然是无比黑暗,他不禁思忖方才在崖上,被邪魔群力劈下谷来
的一幕,痛定思痛,他悟出先前悔不该自恃盖世功力,予人可乘之机,反而自陷
危境,他痛恨这种邪魔外道,一点不能给与半丝同情怜悯,双手血腥就让它血腥
下去,反正邪正不能并立,杀得一个便是一个,除恶务尽。这是天经地义的确论。
这与他佛门出身弟子身份大相迳庭,难怪他临下山时,明亮大师看出谢云岳
杀孽奇重,便是此故。这片峡谷,万物寂然无声,沉静异常,连虫鸣兽行之声,
都没有,只觉谷底温暖如春,与崖上寒风侵骨的境界大不相同。
谢云岳正在沉思之际,忽隐隐听出远处有脚步声,及喂喂低语声传来他不禁
心神狂喜。这空谷足音与人声,在这沉寂山壑中,无异是巨雷轰耳,迥荡不绝,
谢云岳缓缓立起,凝耳静听,便听出两人并肩走来。眼中显出一点迷蒙红光冉冉
晃来,虽是这么一点点,在谢云岳眼中不啻是大放光明,精神为之一振。
只听得两人边走边说,一个粗旷嗓子道:「我真不知道神君是什么用意,既
然那人死定了,又为何差我们来瞧瞧,如说那人未死,我们岂不是白送死吗?」
谢云岳听出「那人」是指自己,暗暗心笑。
接着另一个南方语音说道:「你别胡说!神君的意思,是命我们寻那人尸体
中有什么遗物,他老人家说那人武功造诣及才华都属上乘,如非他老人家用上数
十年性命双修的「少阳掌」力,并在骤出不意下才得击下千丈渊,不然哪有这么
容易得手,想神君「少阳掌」力何等利害,十丈以内,击石成粉,那人纵然武功
通天,也无法幸存,神君如无自信,岂肯差我们前来,何况我们也不是泛泛之辈。」
两人脚步迅捷,触动谷底乱石,轰隆之音如闷雷之声。
谢云岳心说:「这倒巧了,千丈渊就是自己险被葬身的这座山谷,若非撞上
苍须怪叟等,取差之毫厘,谬以千里了,哼,鹤诞草即在这两人身上。」他眼见
红色迷蒙灯光越来越近了,模糊现出两条身影,在浓雾中忽隐忽视。他立即屏舟
在一块高可及人嶙峋峻牙岩石后隐藏。
突地两人蓦然止住脚步,只见一人晃动红灯低身迥环射照,口中喃喃说道:
「奇了,神君说那人坠下之处,就在这附近,怎么没有发现尸体,至少骨渣肉酱
也要寻着一点,不要是那人没死吧……」意味着说话的人汗毛凛竖,语音说到后
来竟微带颤音。
「你这胆小鬼,别大惊小怪,就是你在崖顶跃下也别想活,何况他中了神君
「少阳掌」力,我看就在这附近,我们细心探索吧。」昏茫中淡淡红光向前急速
晃动。
这条渊底宽不过四五丈,奇石林立,两边峭壁均是藤草虬结,绿石蔓延,假
如是云开见天的话,由下望上,危峰插天,高不可攀;由上望下,深不见底,心
骇神摇,称之千丈渊,并不为过。此刻虽然是初春,严寒未解,北国气候不到三
月春后,花开季节,依旧是凛咧冷冻,故云密雾绕积郁渊底,不能上散,以谢云
岳目力可以看透重雾之人,也是不甚清切,只见两条模糊身影带出一溜红光之字
形掠来。
谢云岳忖道:「时不可再,不但鹤诞草要落在他们身上,出此千丈渊也在他
们身上。」心念甫动,身形一闪,五指萁张,就望手执红灯身旁同伴抓去。
谢云岳年来奇缘天授,根骨秉赋又无一不好,自服了半支「千年何首乌」后,
平添了半甲子功力,近又悟出「轩辕十八解」「菩提贝叶神功」及「弥勒神功」,
三种绝学全部玄奥,不知不觉本身功力突飞猛进,而且生死玄关也在不知不觉中
冲破,这一点在他而言是蒙若无知的,按说这三种博大精深武林绝学,在别人不
但梦寐以求,而且在这短短时期也不能全部参悟透彻,这种根骨,这种奇遇,百
年来武林中难得有一人企求的。
他悟彻「轩辕十八解」在武学中确是崇奥无极之学,生死由心,易发易收,
他深知施展此种手法,对他有莫大便利。他勉强停住紊乱如潮的思绪,转念到鹤
诞草的问题,没有光亮是一筹莫展的,他听方才那人说千丈渊终年云迷雾绕不见
天日,于是不由着急起来,心说:「这该怎办呢?岳父周维城已命在垂危,像此
燃眉之急,岂能容我进退维谷,犹豫不前。」立在那儿发愣,思索不出一个善法,
只急得连连顿足,空负有绝世武功,到了此刻也是一无用处。
似此彷徨无策差不多费了半个时辰,终于伸手轻敲了一下脑袋,喃喃自骂道
:「我怎么这样糊涂。」霍地伸手入怀取出一方玉佩出来,蓦地,霞光四射,十
丈以内清澈异常,了无云雾痕迹,如同白昼。
那是静明园中虚受堂乾隆皇上所赠,玉佩上所嵌夜明珠是稀世之珍,除却照
明之外,尚有避暑、避寒、逼毒各项妙用。他用王佩系在胸前,移近渊壁,珠光
到处云雾滚滚,似被风卷一般的四散迫开,慧光映照,清朗无比。
纵眼一瞧,洲壁上满是藤萝蔓草,纠缠百结,密密层层。因为挤迫在一处,
想由其上找出一株鹤诞草十分不容易。泰山之鹤,夏秋二季,成千成万栖息于千
丈深渊底两崖壁藤萝中,一至冬季,便像雁群一样结队南飞,灰鹤睡眠时,动作
奇怪,两足分立藤梗,嘴蝝插入岩壁,涎在熟睡时注入岩壁,每日如此,年深日
久,才可孕育出一株鹤涎草来。
鹤涎燥热奇毒,人服必死,但以毒攻毒,极着灵效。谢云岳凝神分开藤蔓,
细心寻觅,这才发现了鹤涎草隐藏于藤蔓内繁殖着,紫茎绿叶,长不盈尺,叶上
遍缀赤红斑点,珠光映照之下,分外绚丽,但要找出一株百年上品,颇不容易。
他循着岩壁走着,一面分藤拨蔓,约费了一个时辰才掘得两株藏于怀内。现
在他任务已了,只要出得千丈渊便可径奔济南,然而这条千丈渊最尽头之处有多
远,方向如何,他不知道,也许迥旋无尽,虽然循着渊底走去,终久可找出一条
出路,但为此延误治了周维城伤毒,那就得不偿失了。
心头踌躇不决,不禁仰面望了望,心想便捷之法,便是直登崖顶由原路返回。
这种想法,无异是痴人说梦,崖顶距渊底至少二三百丈高,慢说是他,就是灰鹤
也难直登。正在发怔时,突听得厉啸之声传来,这声音凄厉骇人魂魄,胆小的人
怕不毛骨悚然。
谢云岳闻声心境反而平静,他猜出来者是什么人,暗暗忖道:「我不找你,
你倒来了,这出得千丈渊便在你身上。」心念方落,面前珠光所罩之处,突在云
雾中现出一具巨灵身形,面目狞恶,眼内逼射出蓝色奇光,头上光秃秃地,不见
半根头发,颌下一部银白的短髯,左肩下拖着一只虚晃晃的袖管,傲然巍立,神
采逼人。来人不言而知便是独臂神魔查坤。
只见独臂神魔查坤皮动肉不动地阴阴说道:「老夫向例,一击不中便不再击,
所以差遣人寻找你下落,如未死去,便护你出渊,你却不知好歹,伤毙老夫手下,
老夫忍无可忍……」
言未了,谢云岳朗声大笑道:「查坤,你说得多动听,一掌之仇,恨如海深,
你不能忍,谁可能忍得了呢?」
查坤目光炯炯道:「这么说来,你是想报一掌之仇了?」
谢云岳说道:「人同此心,那你又为什么而来呢?」说时,发出一声轻笑,
这种笑意极其冷峭,讥刺,像一柄利剑,插在独臂神魔当胸,任谁也不能忍受。
方才,独臂神魔还佯装一代高人的气度,但此刻,竟沉不住气,面上倏然现
出怒意,狞声道:「好,好,你倒自负得紧,老夫正要领教你究有什么惊骇武林
绝艺。」
谢云岳一声长笑,五指闪电飞,竟往查坤那只断臂抓去,身法更是玄诡莫测,
弹指方向,手指便要触及断臂。独臂神魔查坤,不禁骇出一身冷汗,身形也急如
行云流水地脱出五指嘶嘶劲风之外,口中喝道:「你怎么一声不响,便自偷袭暗
打?」
谢云岳又是朗声一笑,道:「你不是专以偷袭著名的,反倒说我。」倏地又
五指抓来。
独臂神魔查坤只觉眼前一花,谢云岳又自欺到身前,心中大惊,不是亲眼目
睹的话,简直不相信世上有这快速身法的人,自己不敢怠慢,亦是步履迷旋,一
晃而动。两人都是同时发动,其间仅是粟米之差,究竟谢云岳夹天下之奇学,比
查坤快了一步,五指已搭着查坤断臂处。
谢云岳五指电闪地一扣,如中金石,笃然微声发出,不禁一怔。忽然独臂神
魔查坤单掌挥出,夹着一片潮涌山倾劲风当胸劈来,奇热如焚,不过被谢云岳胸
前所悬珠光减却七分。这种「少阳」掌力与天外三尊者「赤煞摩伽」有异曲同工
之妙。人一中上,表面不损,骨炙如蒸,端的厉害无比。
「少阳」掌与淬毒飞针称为独臂神魔双绝。高手过招,互制机先,以独臂神
魔查坤在武林中,可说是数一数二的魔头,身蕴武林奇学,可是在动手时,竟被
谢云岳抢了先机,迫得一再闪避。查坤他那断臂处,已被他元阳真火凝练成钢,
所以谢云岳之指一扣,便发觉有异,查坤就等他一怔神之间,飞掌劈来。
这时,正是独臂神魔查坤千载一时之良机,但谢云岳适才在崖顶,一时疏忽,
予人可乘之机,长此耿耿于心,不经一事,不长一智,哪会容他劈上。嘿嘿冷笑
声中扣住独臂神魔查坤断臂的五指,倏然一推,用上弥勒神功震字诀,一推一弹。
只见查坤巨灵的躯体如飘叶般被震出三四丈外,少阳掌力登时卸于无形。查
坤胸前气血微震,激得白髯猬张,目含怒火,大喝一声道:「你再接我一招试试
看。」掌随声出,又是一片排空激荡的狂飚径袭而去,一掌推出,身如电漩星射
欺至谢云岳身侧,改掌为指,飞快地向人身九大重穴点去。
他那里快,谢云岳比他更快,「玄天七星步」何等的神奇,独臂神魔查坤身
法再快,也无法与之比拟。查坤五指堪堪到得谢云岳「天璇」穴前,倏见眼前一
黑,对方身形顿杳,心中直喊:「不妙。」
蓦觉后胸搭上十只钢钩,一麻之后,只觉痛入骨髓,不禁大叫了一声,速运
「少阳」真力与之对抗,奋力一挣,究竟是他功力深厚,被他挣出谢云岳双手之
外,蹬、蹬,蹬啷跄三步才予立定。在查坤挣出二际,尚有一声裂吊嘶响,原来
查坤长衫为谢云岳扯下一大辐来,背后郎当,加上单袖飘飘,神情甚是狼狈可笑。
此时查坤心胆俱寒,目光炎炎似要喷出火来。谢云岳也暗自心惊查坤,能脱
出自己「轩辕十八解」双手之外,这是从未经有的事,尤其是为查坤体内「少阳
真力」一撞,自己十指隐隐作痛,遂觉查坤无愧于当代巨掰魔头。
此刻,谢云岳微笑道:「查坤,你若觉输得不服?还可试试。」
独臂神魔查坤双目炯炯,像是愤怒已极,闻言眼中蓝色积光渐渐收敛,面色
转趋平和,长叹了一口气,道:「老夫痴长了这么多年岁,阅广见深,武林奇学,
多半一见就知,但阁下年纪轻轻,竟有此玄高诡异的绝学,不但见所未见,而且
知所未知,猜它不出出自打门何派?命老夫不胜惶悚自愧,纵然再试,就是胜得
一招半式,有何光采可言,不如我们尽释前嫌,尚为阁下首允,老夫自当引阁下
出这千丈渊。」说时,目光黯然。
要知谢云岳天生傲骨,吃硬服软,被独臂神魔查坤一席委婉语言打动,不禁
杀机泯息,心想:「此人虽是当代魔头,几句话却颇为得体动听,自己杀他的师
侄,他出面相助是必然的事,将心比心,换了自己何尝又不是这样。」
眼看着他长袖虚飘,顿生怜悯同情之心,他知残废之人,性格必然多嫉世、
孤独,倔强、而又自卑自怜,具有双重人格,尽管他表面上如何狂傲,其实私底
下存着自卑念头,深恐旁人瞧他不起,甚之嫉视旁人比他幸运,将别人的同情反
认作讥刺,由于种种的看法不同,批项养成他有一种怪僻的心理。
谢云岳幼遭孤露,深明此理,遂淡淡一笑道:「神君既如此说,你我之间怨
隙暂予消释,只要神君以后不再对在下为难,在下也不会永记前仇。」他为何说
此话,深知苍须怪叟永不会回心向善,撞上此人,自己一定致之于死地,到那时,
查坤断不能置之不问,自己现在也不能扣牢他不管。
独臂神魔查坤点首作礼道:「阁下称我神君,万不敢当,老夫习性孤独,隐
世已久,对世间俗礼繁文都不记意,请阁下勿以为仵。」说此一顿,倏又转口道
:「这万丈深渊终年云迷雾绕,绝少人知,除了老朽后洞是唯一通道,别无出口
途径容老朽先行引路吧。」说时,当先带路,疾驰而行。
谢云岳看出查坤对这千丈渊地形极熟,不仗光亮快步如飞,一霎那已隐于云
雾中,自己则仗珠光逼开浓雾,跟踪追去。谢云岳脚程飞快,不到片刻与独臂神
魔查坤赶了个头尾衔接,查坤回首探望,见谢云岳步法疾如电飞,面上微露惊容,
赞道:「阁下步法这等快速,老朽望尘莫及。」
谢云岳口中谦逊了几句,一面仔细观察渊底情形,只见珠光迫开滚滚浓雾处,
面前顿呈开朗,渊底尽是犬牙错列寻丈任石,容身之径仅可两人并肩而行,脚底
满是潮湿淤泥,心想:「如非有此珠光,必需摸索而行,要想出得此渊,诚难于
登天。」
七极八弯,查坤身形倏隐倏现,近在咫尺也是一样,因为被犬牙怪石阻住视
线。约莫费了一个时辰,忽听查坤大声说道:「蜗居已到,请阁下先行吧。」
谢云岳抬眼一瞧,只见一座径可丈余黑樾樾的山洞,平伸渊底峭壁凹进,遂
拱手笑道:「不敢,还是神君先请吧?」
查坤微微一笑道:「既是阁下如此多礼,只好老朽失仪了。」说罢当先走去,
谢云岳在后亦步亦趋。
谢云岳奔走江湖年余,见识大增,他知鬼蜮江湖,处处有险,步步都有机诈,
独臂神魔查坤虽面色极其诚恳,终觉防人之心不可无。独臂神魔查坤所居山洞,
是由下而上,作斜坡形,迥旋曲折,岔径尤多,走了片刻,两边洞壁上开始嵌有
松油石灯,黄光昏茫,进谢云岳王佩夜明珠一逼,顿呈黯淡。
查坤回面笑道:「阁下胸系宝珠,罕世奇珍,老夫费尽心机才找着一粒,不
过比起阁下所有,可就相形失色。」语气中似带出无限欣羡。
谢云岳也不说话,微微一笑,却留意出为何走了这久,没遇见查坤门下弟子
一人,心中暗存凛意,也不留心路径。不知不觉随着独臂神魔走进一间宽敞石室。
谢云岳见这座石室只有一榻,一石桌,尚有四块青石充作凳椅之用,别无他物,
壁间嵌有九盏松油石灯,映得一室通明,谢云岳胸前玉佩明珠早收妥怀中了。
独臂神魔查坤微笑说道:「蜗居简陋,请勿见笑,阁下且请宽坐,待老朽命
人送上水酒野味,以享嘉宾。」
谢云岳忙道:「神君请勿如此张罗,在下需急赶回济南,何况现在腹中不甚
饥饿,他日有暇,再来叨扰吧。」
独臂神魔大笑道:「阁下说话太见外了,一夜劳累,哪有不饿之理。请勿疑
心老朽在酒食中下毒就是,赶回济南,也不急在此片刻功夫。」
谢云岳面色一红,他实在有怀疑酒食下毒,经查坤一说破,说什么也不好意
思走了,暗想:「不管你如何弄鬼,我先发制人也就无妨。」遂佯装随和,端坐
于石块上。
只见查坤步至榻前,俯身在榻下取出一柄石锤,在壁上敲了三下,霎时,室
外走进两个浓眉大汉。查坤说道:「赶紧送上酒食,少时嘉宾还要赶路。」两大
汉唯唯走出。
谢云岳歉然一笑道:「神君这么看重,在下怎样过意得去。」